我创办的公司发展了几年，我觉得需要招聘人才了，有了人才可以把事业往更大的目标干。

这就开始招聘，找了招聘网站，充了费用，开始发布消息。我公司的地理位置比较偏僻，在沪郊的工业园区旁，但从事的却是咨询服务类工作，需要的是懂策划、能写作、略具谈判能力的人才。园区里制造业技术岗、管理岗的人才好找，我的这种需求，人不好找。于是我想，什么都不会也不要紧，只要有人来，只要对方肯学，我慢慢带一带，也就上路了。毕竟招人，我自己也是从什么都不会开始的嘛。

这就有一茬接一茬的应聘者来到我这里上班。我从“是什么、为什么、怎么做”向大家讲述我们的工作，向他们普及我们上游客户的特点、下游合作伙伴的资质、我们做咨询的如何在其中发挥纽带作用。每日清晨上班，我泡了茶，邀请同事们来品茶，然后分享公司以往的案例给大家，涉及政策部分的问题，我会找出文件来，阅读重要段落，告诉大家，这是我们开展本案例的依据；涉及管理部门的问题，我也像初中政治老师一样，向同事们解读“四大部门”的职责与功能……大家喝着茶，眼睛眨巴着。

我苦口婆心地说着，同时，我也郑重宣布：大家把手头的活干完就行了，只要干完了招人，该看书看书，想看电影看电影，如果瞌睡了，回家去睡也没问题，如果谁想喝酒了，随时给我打电话，我请客。

在这样的前提下——

一位1994年出生的同事，三个月写不出一份策划，照着原有的方案抄也抄不正确，他偷偷地告诉别的女同事：在这里摸鱼就是爽。

一位在别处已参加过几年工作的同事，在随我出差的时候，参加重要宴会，在重要宾客都未举筷还在寒暄的阶段，突然从桌尾站起，举着茶水杯对大家道：“我以茶代酒，敬大家一杯。”

我们用了数天策划了一场活动，活动举办当日上午，原定负责会场秩序的同事发来消息——我昨天喝大了，来不了了。

还有一位同事，在某一次重要的考察活动中，背着相机，在人前奋力地奔跑，不断按动快门，要记录这考察、协调的瞬间——可是，当活动结束要出新闻稿时，我们发现，没有一张照片可采用。

欲哭无泪。

我不禁回想起我作为“打工一族”工作时的场景。

2004年夏天，我22岁，尚未大学毕业，打暑假工，独身一人，站票，从西安站到乌鲁木齐，作为某行业杂志的临时雇佣人员，前往自治区一些知名企业采访企业的信息化案例，不到两个月时间，先后采访了16家企业写成稿件，还摘录了行业知识，遴选了行业案例，编成了某信息化手册内刊（此手册至今在我手边）。

我初到上海参加工作时，在一家行业媒体公司。公司领导拿出一张纸，上面零星地划着几行字，说给你一个月时间，你把刊物编来。结果，我用了大半个月就把全部工作做完，交给美编去设计了。领导出门谈业务的时候带着我，他没有安排事务给我，我自觉地掏出纸和笔，做着谈判的记录，回来写成文章供他过目。他拿着文章再次拜访客户的时候，就签订了合作订单。

往后的岁月里，在工作中，公司遇到了难以啃下的骨头、难度较高的方案、紧急的任务，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，对我们领导说：“请把这件事情交给我，让我来承担，我愿意负责，我来搞定它！”

当我自己创业后，我笃定地要把我在工作中学会的一切教给我的同事们，可是我失败了。这有我管理的责任，但我想，也有同事们的不足之处。如今，我被迫不再招人了，我把我需要的任务分解，分解给不同的公司去做，做协同化组织，按结果付费。

可能因为我是一个创业者，所以我无法写出或想象摆烂、摸鱼、躺平等事情的内因和生命逻辑是什么，我觉得这太古怪了，自己的人生，自己的未来，为什么不鹰击长空，大喝一声：“让我来搞定这一切！”

（作者为上海果品行业从业者）

• （南方周末App“hi，南周”栏目之“人在职场”，欢迎来信分享职场心声、吐槽职场经历、打破刻板印象、揭秘行业规则。投稿邮箱：nfzmreaders@163.com）

王文东